位乖燮理致傷殘 四面牆匡不忍看
正是花時堪下淚 相公何必更追歡
◎陳清白律師
日本的氣象廳，於七月五日針對西日本地區，發布了豪雨特報。這場暴雨果然來勢洶洶，在短短的數天內，降下了日本三十年來最多的雨量，使得日本關西、廣島、岡山以及九州等地區，淪為水鄉澤國。在洪水、土石流的雙重肆虐之下，總共造成了兩百多人死亡，數十人失蹤。淹沒的房屋、農田、道路和橋樑，不計其數，並有數萬人無家可歸。
在氣象廳發出災害警訊的同時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，卻於五日當晚，率領許多自民黨的高官和議員在舉行宴會。這些與會的議員當中，有好些人，都還是重災區所選出來的。這個宴會，愈晚愈熱鬧，也愈興奮。也許是酒喝多了，使得官員的腦筋，喪失了思考能力，以致於他們的內閣官房副長官西村康稔先生，竟然沒有考慮到人民的觀感，把當晚飲宴的照片發布在「推特」上。這下好了，消息傳出，輿論一片譁然。其結果，不僅招來社會各界的強烈撻伐，也使得安倍內閣的聲望，嚴重受挫。
災難來時，有守土之責的官員應該怎麼做才不會招來民怨？其實這個問題很簡單，就是要有同理心，如此而已。你想，我在受苦，你在享樂，我的きもち怎麼會舒服？雖然有沒有這些官員坐鎮，災害照樣發生，但有沒有能力緊急應變是一回事，起碼總要做做樣子，讓人覺得你的心裡還有人民存在，這樣，看在受苦的人們的眼裡，心情才會好過一些。也正因為需要這種同理心，所以聰明的官員，在災害來時，莫不戰戰兢兢，不敢稍有懈怠。但是「有樹的地方，就有枯枝；有人的地方，就有白痴。」許多學不會的笨蛋，照樣出錯。像民國九十八年八月八日莫拉克颱風來襲時，林邊的水都淹到三層樓高了，當時的行政院秘書長薛香川，無視於災害的發生，還在慶祝父親節，最後，因此丟了烏紗帽，就是個最好的例子。
安倍首相風雨夜的宴飲狂歡，讓我聯想到歷史上有位宰相，也是在風雨之夜，不顧百姓正遭逢災害，也在尋歡作樂的故事。
話說唐昭宗年間的某個春季，長安城裡萬壽寺的牡丹盛開。宰相張濬為了賞花，召集了朝中大臣，在萬壽寺的殿宇內大擺宴席，舉辦觀賞牡丹大會。不巧，這天天公不作美，滂沱大雨從早到晚下個不停，但是，宰相的宴會並沒有取消，照常舉行，而且愈晚興緻愈高，氣氛愈濃，有欲罷不能之勢。
那天，長安的風雨和萬壽寺裡的宴會一樣，愈晚愈來勁。慢慢的，街道開始積水。不久，房屋倒塌，農田也淹沒了。而且更嚴重的是，百姓也有人被水沖走了。這些災情陸續傳到殿內各級官吏的耳裡，但是宰相大人似乎無動於衷，不以為意，以致於在座的各級官員，也就無人敢隨便提出什麼意見和建議，以免壞了宰相的雅興。
這時，在宴會上負責演奏的樂團裡，有一位名叫張隱的伶人，突然跳出來高歌一曲，這首歌的歌詞，就是文前的這首詩：「位乖燮理致傷殘，四面牆匡不忍看。正是花時堪下淚，相公何必更追歡。」意思是：「燮理陰陽的宰相所作所為違背了天理，才使得百姓蒼生遭受這種苦難。外面風雨不斷，房屋倒塌到只剩下四面牆框，叫人看了非常不忍。在這個牡丹盛開的美麗時節，發生這種令人落淚的不幸災害，宰相大人，你怎麼還會有那麼好的興緻，一直賞花喝酒作樂個不停呢？」這一段既是歌詞也是詩句，是下階層的藝人對於受難的老百姓感同身受，憋不住滿腔正義的熱血，對宰相和官吏們所發出最直率尖刻的批評和抗議。張隱唱完這首歌以後，頭也不回就直奔殿外，只留下現場面面相覷的大小官吏愣在那裡，又氣又惱的直想不透：這個伶工，哪來的膽量，敢在太歲頭上動土！張隱逞一時之快，狠狠的賞了張濬宰相一個巴掌，他最後下場如何？書裡頭並沒有交待，也許少不了會有一場牢獄之災吧！
這個故事的真實性，我有點懷疑，一個伶工哪來如此敏捷的才情和文學素養，可以當下作詩譜曲還自彈自唱？何況這是宰相宴客的場子，沒有奉命，哪能想上台就上台？所以我說，這恐怕是哪位看不慣宰相縱慾狂歡的文人，添油加醋所虛構出來的故事吧！
我們的政府官員和民意代表為了維護形象，幾乎沒有不加工包裝的。我舉一個親身經歷的例子供大家參考，你就會明白，表面和實際，相差有多遠。
記得有一年，我參加了我們律師同道自組的一個團體「常誼會」的聚餐。宴會結束後，有位好交情的道長跟我說，有朋友在某俱樂部喝酒，要他去坐坐，他想邀我同去，一來有人作伴，二來也可以讓我多認識一些人，順便見見世面。那時我還年輕，對什麼事都充滿好奇，因此就隨著他赴會去了。
那家俱樂部設在熱鬧市區一棟大樓的頂樓，是個私人俱樂部，採會員制，沒有會員資格或者會員帶領，根本不得其門而入。我們到場時，店裡已經有許多客人，其中有幾位官員和議員是我所熟知的，但他們並不認識我。
因為事隔久遠，許多細節我已不甚記憶，但唯獨有一幕，我至今仍印象深刻。那就是：平常正經八百，言必稱為民謀福利的某民選首長，酒酣耳熱之後，脫了衣服，額頭上紮著領帶，搖頭晃腦，開始表演乩童出明牌的戲碼。而號稱某政黨年輕形象牌的某女議員，也在一旁吆喝助陣。那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，因而漸漸脫略形跡，不嚴男女之防。這兩個人分屬不同的政黨，平時互相批評、攻訐不遺餘力，沒想到在酒席中，摟摟抱抱，儼然是對親密得不得了的愛人。
酒席進行到半夜，總該散了吧！但萬萬沒想到，官員們還不回去，一群人踩著不穩的步伐，晃著滿身煙酒味的身軀，勾肩搭背，還要去舞廳「續攤」。
這件事過了好幾年，這些人有的也還活躍在政壇上，但每當我開車經過他們豎立在路旁，標榜著「清廉、認真、專業」的競選看板時，我忍不住都想要對他們的照片，吐一口口水。
官員的失職和懈怠，該由誰來監督？不是有民意代表嗎？然而，當民意代表也胡搞亂來時，該由誰來監督？不是還有媒體嗎？但當媒體也墮落了，不再善盡為民喉舌的責任時，該由誰來監督？看來只有靠我們老百姓自己了。
台灣近年來因為政黨的惡性競爭，人民也跟著選邊站，習慣於黨同伐異，總是對自己所支持的政黨或政治人物，曲意包容、粉飾護短。反過來，對自己所討厭的一方，則不問青紅皂白，都一概否定。久而久之，這個社會變得理盲，只有立場，沒有是非，只有顏色，沒有對錯。
其實，我們應該要有一個新思維，那就是不管誰執政，都要嚴格監督，把政府當作一國，人民當作一國，而不是藍的一國，綠的一國；藍的扯綠的後腿，綠的架藍的拐子，互相仇視，製造分裂，形成內耗。畢竟我們都同坐在一艘船上。 最近，有一些政治人物，有的被起訴，有的入獄服刑。對於他們所犯的罪，說實在的，大部分的人都不明究裡，也都沒有看過卷證。但同黨的人，總是大言不慚的信口胡說，一口咬定，這是政治迫害，是政治操弄司法，是檢察官奉命起訴。而不同黨的人，則幸災樂禍，落井下石，不置之死地絕不甘。試想，無知的匹夫匹婦這樣渲染也就罷了。但是，連位居要津，自詡為知識份子的許多名人，也都抱持著這種的態度，不需理性，不講正直，反正「非我族類，其心必異」。如此一來，真相無法呈現，司法被任意踐踏，這樣的國家，還有希望嗎？我們的子孫，還有未來嗎？
台灣的選舉季節又來了，街頭巷尾，到處掛滿了競選看板。這些廣告，什麼樣的動人口號都有，但就是沒有人會承認，他們是在為自己謀私利。每次選舉要花那麼多錢，而這些開銷，卻是他們任期內的薪水所無法填補的。由此，你就不難想像，他們背地裡都在搞些什麼勾當。有人一選再選，永不嫌累，難道他們都真的在花錢買奴才做嗎？別傻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