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後
◎班順.努安
緣起
害怕疼痛的,不要閱讀《欲愛書》。就是這一小段文字激起安仔借書閱讀。閱讀一本書,竟會令人感覺疼痛,安仔倒想讀讀看,有著反骨基因的安仔,如是想著。
一本一百五十多頁的書,就安仔過往的閱讀速度,一天半載應可解決。然而,手持此書,讀著讀著漸漸地進入書中的文字迷魂陣。隨著作者腳步的移動,從臺北八里出發,來到荷蘭阿姆斯特丹、法國巴黎、義大利羅馬、阿西西(Assisi)、翡冷翠(Firenze)、威尼斯(Venice)、柬埔寨、馬來西亞等。在這些城市中相遇的人事物,想像幾千年前城市的歷史文物背景,那優美的文字,字裏行間的情感流露,讓安仔放慢閱讀。特別喜愛在卸下白天繁忙的工作後,獨處,閱讀。
愛人離去如何了?
本書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撰寫,有人說是這是一本同志書籍,一開頭就是Ly’s M的離去。Ly’s M是男、是女不得而知,但肯定是作者的愛人。說實在地在108年5月間立法院三讀通過《司法院釋字第七四八號解釋施行法》,臺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志婚姻合法化的國家,回顧過往,大家對同志總是戴著有色眼光看待,同在一座城市生活,同志們心理壓力應該更辛苦。作者寫作此書,或許也是對自己情感的抒發吧!
市井小民對於愛人的離去,或許難過一陣子,休個假出去散散心,還是得回到生活的軌道,畢竟得為五斗米折腰。然而,作者面對愛人的離去,卻是浪跡天涯,喔!嚴格來說是浪跡歐亞,在走訪國外景點的當下,心中浮現的都是對Ly’s M的思念。這可與一般人不同,一般人散心的結果,應該是要逐漸淡忘愛人,遊玩歸來,可以暫忘那無緣的愛人,重新出發。若像作者一樣,可能會更揪心。此外,從作者自述:「在分開的時間裡,你將經歷的改變,和我將經歷的改變,都無法預知。所以,我們什麼都無法預言和承諾。…Ly’s M,我不要我們的愛成為墮落和停滯的藉口。因此,我承給你的愛,是在分離的時刻,藉著對你的一切記憶,建立起自己對完美、健康、善良與智慧更大的信仰。…」從這段文字可看出,作者還是以一個比較正面、健康的態度來面對愛人的離去。不像時下社會新聞常出現的登頂跳樓、堵人報仇等。就如作者在尾聲所說:「…Ly’s M有一年的功課,我也有一年的功課。我們肉體與心靈的修行都異常艱難。…」因此,安仔認為,這麼一年的分離,有點兒像是情感的冷卻期,暫時分開一段時間,保持一點兒時空距離來重新檢視彼此的情感。
描情寫景的優美文字
如前所言,遊走作者的文字叢林,若是景物者,彷若自己置身其中,例如在他從羅馬轉往阿西西城時,描述:「道路兩邊是收割以後的麥田。黃栗色的麥梗整齊地排列著。被犁劃成一塊一塊的土地,隨著逐漸起住的丘陵,形成平緩而美麗的風景。…整個山城是用當地出產的帶淡粉色的岩石修造的。包括城牆的石壁、坡坎,以及教堂和民家的住宅,一律是淡淡的粉色,在冬日雪晴的光線裡閃爍著柔和的紋理。…」對於未曾造訪過阿西西城的安仔來說,可從作者文字中勾勒出對這座山城的印象。
景色中如果少了「人」的要素,就好像少了一點兒生命感,所以本書中,見景觸景的橋段,處處可見。例如,在阿西西這個宗教味濃厚的山城,如何讓信仰串起相隔兩地的思念,作者也多所著墨:「Ly’s M,在這個寧靜山城,來自一名僧侶的簡單易懂的聲音,揭示了長久以來被偽善的信徒曲解褻瀆的信仰。信仰可以單純只是一種生活。…我在孤獨而滿足的幸福裡思念你。思念你逐漸成長到完美的身體。經過羞澀、經過欲望的糾纏、經過猜疑與逃避、經過痛和受苦,經過憂愁、寂寞,甚至仇恨,我們常常因為渴求愛,卻走到了恨的方向…」多麼貼切的描述啊-我們常常因為渴求愛,卻走到了恨的方向。想起幾年前震驚社會的大學生潑硫酸等情殺事件,似乎也是這種情況的寫照。
一個新城市的建造,不是靠磚石木材,是賴道德與信仰的力量
作者最初因為愛人Ly’s M的離去,不論是為了思念或是為了療癒,在他浪跡歐亞之際,往往從所遇到的人事物,重新檢視了自己的愛。例如1999年2月在巴黎,作者遇到一位女子C,C曾經與幾名男子相戀,這幾位男子都在C的相處中獲得生命的激勵。作者認為不論是肉體上或精神上的滿足,其實是一種相互的學習。即使最後C與愛人分手,她仍有明快豁達的祝福與包容,不憤懣、怨恨,她不陷溺在最無用的自憐自哀之中。
有一天C忽然問了作者,關於愛戀另一位女性的可能。作者笑了。因應這個問題,作者心有所感地說:「在這個以新建築的社區走向下一個世紀的城市,也許建築的真正基礎,其實不是材料,不是力學結構,不是造形的多變,Ly’s M,你想過嗎?一個偉大的城市的開始,是一種觀念,也是一種道德。…只有無法活出自己生命形式的人,會花費許多時間關心他人的隱私,比關心自己的生活更多。那是多麼悲慘的生命形式,一生沒有真正活出自己,為父親活著,為母親活著,為丈夫或妻子活著,到更老一點的時候,為工作活著、為子女活著?在一切『道德』的藉口裡,唯獨失去了真實為自己活著的勇氣與誠實。…是的,一個新城市的建造,不是靠磚石木材,不是靠科技,其實更是一種道德與信仰的力量。…如果你對自己的愛委屈,你也將用同樣的方法委屈別人。千萬不要把委屈自己或憐憫他人當成是愛,那不是健全的愛,那甚至不是愛,那是曲解了道德真正意義時對生命病態的傷害耽溺。」安仔閱讀這段文字,對於真實生活中,如何看待、處理、安置愛的情感,似乎有另一番體驗。
結語
曾有人說讀文學沒有用,甚至在大學選擇科系時,許多家長基於日後就業的考量,希望子女不要選擇文學系所。然而,平心而論文學不是特效藥,一服見效,它比較像是食療法或中醫,慢慢改變你的體質。經由文學的底蘊,擁有欣賞他人文學作品或一抒自己情懷的優點,讓一個人的身心靈多一個可以平衡的管道。就像作者在書中所言:「書寫首先是一種自我治療。」
是啊,書寫者經由書寫自我療癒,閱讀者跟隨著作者的腳步走訪歐亞名城,對於曾經造訪之處,看作者如何將城市的歷史連結自己的思念情感,讀起來絲絲入扣,為自己的情感尋找一個出口。這雖然是一本被大多數人歸類為同志書的書籍,但除了作者個人的情感外,安仔以為似乎也可以將之昇華為對萬物的愛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