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國藩的畫像
◎陳清白 律師
十月十七日晚上，剛從風雨交加的北部旅遊歸來，一進門打開電視，就看到親民黨前立委黃義交墜樓身亡的消息，這則新聞令人感到非常的意外和錯愕。
知名人物過世，媒體長篇大論的報導，是再自然不過的事。於是，有關他的陳年往事，尤其他和多位名女人之間的桃色花邊，便又被重新一一的搬上檯面。
但當下我所想到的，不是周玉蔻，也不是何麗玲，而是他曾經做過眼部整型手術後，在電視上露臉時，那副怎麼看都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模樣。如果聽我這麼說，你還是想不起那是什麼畫面，看看現在的前總統馬英九，大概就可以明白個八九分了。
眼睛是靈魂之窗，我想不須學會看相，只要具備一般的觀人之術，從這扇窗，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精明能幹、忠厚善良，也可以分辨出一個人的愚痴昏昧，以及歹毒和邪惡。所以眼睛可說是相貌中最重要的部位，沒有事千萬不要輕易去動它。
古典文學名著「紅樓夢」描寫到賈璉的妻子渾號鳳辣子的王熙鳳時說她：「生得一雙丹鳳三角眼，兩彎柳葉吊梢眉，身量苗條，體格風騷，粉面含春威不露，丹唇未啟笑先聞。」光從這段話，就不難想像，王熙鳳是個什麼樣的角色。
古相書中關於眼睛的相法有這麼兩句要訣：「目有三角，其人必惡。」「三角有光，賊性難防。」這兩句話，從字面上看很簡單，但其實隱藏深意。因為「其人必惡」的「惡」字，並不表示這個人就一定是個惡人，而是有可能會「惡死」，因為有的善人也會生就一雙三角眼。另外，賊性難防的「賊」字，也不是小偷盜賊的意思，而是指「殘賊」，也就是兇暴的意思。
有對三角眼的人，除了王熙鳳以外，我所看過的畫像和照片中，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數曾國藩和陳儀。
我們先來談談王熙鳳。
王熙鳳具體樣貌如何？我想大家都沒看過，因為她是古代小說裡的虛擬人物，現代人只能根據小說的描繪，利用戲劇的表演，來一窺她的面貌。
說到王熙鳳，她確實沒有辜負她的一雙丹鳳三角眼。紅樓夢第十一回：「慶壽辰寧府排家宴 見熙鳳賈瑞起淫心」以及第十二回：「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鑑」裡寫道：賈瑞因為著迷於王熙鳳的風騷和美貌，起了淫心，便利用參加寧國府賈敬生日宴會的機會，躲到花園假山後面，佯裝不期而遇，情挑王熙鳳。可是賈瑞找錯了對象，他哪裡是王熙鳳的對手。璉二奶奶一眼就看出賈瑞心裡打著什麼算盤，於是敷衍一番後，便在心裡暗忖道：「幾時叫他死在我手裡，他纔知道我的手段！」
賈瑞一直惦記著王熙鳳，沒多久，便直接找上門來撩撥她，想要一親芳澤。然而王熙鳳豈是省油的燈，她假獻殷勤，設好圈套，引賈瑞入局。結果把賈瑞騙到兩頭上鎖的穿堂裡關了起來，讓他在臘月的寒風冰雪中凍上一宿，差點沒成了個冰棍。沒想到賈瑞受此教訓，還是邪心未改，過了兩日，又來找鳳姐，結果又掉入鳳辣子的陷阱裡。在黑漆漆的屋子裡，他急色攻心，搞錯了對象，把王熙鳳事先安排好的賈蓉當成鳳姐，動嘴動手又動鳥。沒想到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，埋伏在後面的糾察隊賈薔現身抓人，最終被兩人各訛詐了五十兩銀子，才得以脫身。這個情節，有點像現在所謂的「仙人跳」。
誰料，更倒霉的還在後頭，他被賈氏兄弟騙到大台階底下躲著時，又被當頭淋了一桶屎尿，狼狽不堪的逃了回家，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，不敢說出真相。經過這兩番折騰，加上祖父賈代儒的責罰，賈瑞病得很嚴重，吃了好多藥都沒有起色，需要「獨蔘湯」救命。但賈瑞家貧吃不起，賈代儒心疼孫子，只好上榮府求助。所幸王夫人心慈，命鳳姐秤二兩老蔘給他，沒想到，鳳姐陽奉陰違，拿了幾錢的渣沫子就搪塞了過去，好像不置賈瑞於死，心有不甘似的。最終，賈瑞真的應了王熙鳳心裡所想的那句話，「幾時叫他死在我手裡，他纔知道我的手段。」
以上所述，雖是小說的情節，但從中也不難了解，寫紅樓夢的曹雪芹，多多少少也懂得一點命理。
接著我們來講講真實的故事。
曾國藩，滿清中興名臣，靠著辦團練成立湘軍，他主張愛民，還寫過一篇五百多字的「愛民歌」，作為部隊的思想教材。但他所愛的民，指的是「順民」和「良民」，不包括搗亂份子在內，因此對於那些反逆的所謂「暴民」、「亂民」一概嚴懲不貸，甚至格殺勿論，也因此落了個「曾剃頭」、「曾屠戶」的罵名。
同治三年（西元一八六四年)，湘軍包圍太平天國的「天京」金陵，也就是現在的南京。這時金陵城內已經彈盡援絕，忠王李秀成提出「讓城別走」的建議，意思是捨棄金陵，另走他鄉。但不被天王洪秀全採納。洪秀全既天真又荒謬的認為，百姓只要靠「甘露」就可以維生。什麼是「甘露」？說白了就野草。局勢到了這個地步，仗怎麼打得下去？於是，李秀成提供自家的銀米賑濟百姓，又偷偷放走部分的老弱婦孺出城求生。
六月十六日，金陵陷落，忠王被擄，他被迫寫下三萬三千多字的親供。李秀成的自白書寫得很快，平均一天七千個字，但因為書中說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，曾國藩怕夜長夢多，決定不奏請朝廷議處，直接將他就地正法。這時，李秀成的親供還沒寫完，就上了法場，臨刑時還談笑自若。這份親供藏在曾家一百多年，直到國民黨撤退來台，曾國藩的曾孫也就是東海大學的第一任校長曾約農先生，將原稿捐贈給台北故宮博物院，後人才發現許多驚人的秘密。
原來，曾國藩對於李秀成的自白曾經加工過。原稿經他再三審閱、刪改並謄抄後，才將抄本送給朝廷。卻將原稿留在家中祕不示人。其中，最重要的有兩點：一是，洪秀全在城破前早就服毒自盡，但曾國藩為了彰顯湘軍的英勇，把它改成「洪秀全在城破官軍猛攻時，服毒而亡。」二是，李秀成護衛幼主突圍時，因失散躲進民家，村民為了領賞，將他擒送給清軍。但曾國藩冒功，把李秀成的自白：「是以被兩個奸民拿獲解送前來。」等語，用硃筆改為：「遂為曾帥官兵拿獲。」由此可見，被後世推崇為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典範的曾國藩，也有不可告人的昧心之處。
金陵城破，湘軍比土匪還要殘暴，燒殺擄掠，姦淫無度，從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留下的這段話可以明瞭狀況有多麼的悽慘：「其老弱人民不能挑擔又無窖可挖者，盡情殺死。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，其幼孩未滿二、三歲者亦戮以為戰，匍匐道上。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。老者無不負傷，或十餘刀，數十刀，哀號之聲達於四遠。其亂如此，可為髮指！」
也正因為這樣，金陵淪陷後多日之間，長江水裡全是浮屍，而江面上帆檣雲集，滿滿都是金銀財寶和包括年輕婦女在內的「戰利品」。這就是忠義之師湘軍的凱旋壯容。
有句俗話說：「縱軍殺人，罪及主帥。」金陵被屠城，身為湘軍主帥的曾國藩不能諉為不知，其實，可以更明白貼切的說，這或許就是曾國藩有意「犒勞」部下，所故意縱容的結果。
曾國藩的不世之功，是站在清朝的角度去觀看的，但如果讓那些無辜受害的百姓去評量的話，說他是道道地地的「曾屠夫」，一點都沒有冤枉他。
除了曾國藩，近代還有一個三角眼的屠夫名叫「陳儀」。
民國二十四年，陳儀時任福建省主席。在一個宴會上，有位高人，看了陳儀的面相，說他將來必死於非命。因為他長了一對正宗的三角眼，自己必然操有生殺大權，也必然會被人所殺。
這個預言準不準呢？讓我們繼續往下看。
陳儀，浙江紹興人，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，官拜陸軍二級上將。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，國民政府來台，陳儀被任命為台灣省行政長官兼警備總司令。民國三十六年，發生二二八事變，陳儀「雙面刀鬼」，一面虛以委蛇，採懷柔政策，安撫民心。一面卻又請求蔣介石，從大陸派兵前來鎮壓，使得台灣人死傷無數，留下一段悲慘恐怖的歷史。
二二八事件過後，陳儀被解除台灣省行政長官的職務，回到大陸。旋於民國三十七年六月，任浙江省政府主席。是時，已是國共內戰末期，國民黨兵敗如山倒，眼見江山可能不保，陳儀為了預留後路，討好共產黨，擅自釋放浙江省警備保安處所逮捕的一百多名共產黨嫌疑犯，並試圖策反京滬杭警備軍總司令湯恩伯投共。湯恩伯膽小，怕惹禍上身，暗中將此事報告給蔣介石。不久，陳儀就被免去浙江省主席的職務，並被逮捕押解到台灣。民國三十九年五月，陳儀以匪諜罪名被判處死刑，並於同年六月十八日，在台北馬場町執行槍決。
陳儀的死，可謂死有餘辜。但蔣介石並不是因為他在二二八事件濫殺無辜而槍斃他。而是因為他背叛自己，企圖投共，才取走他的性命。可見在蔣介石的心裡，投共遠比殺人如麻還要罪孽深重。
相書上說有三角眼的人：「不為苦主，即為兇手。」這種說法是否可信？見仁見智。但從曾國藩、陳儀過往的事跡上看，曾國藩雖不是苦主卻是兇手。而陳儀既是苦主也是兇手。故而相書所言，似乎並非全然無稽。但為什麼長就「三角眼」的人，就會有此果報呢？我想這個問題，只有老天爺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