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陳清白 律師
台中五億高中生的命案，殺人罪部分，偵結不起訴。死者家屬不服，聲請再議。這件事引起檢察總長的重視，指示台中高分檢，要調派最優秀的檢察官來偵辦，以便真相能早日水落石出。
這個命案因為疑點重重，因此各種說法甚囂塵上。就連鑑識過的法醫，見解都南轅北轍，故而，死者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，恐怕一時之間，還難以釐清。
儘管科學辦案在現代已成為日常，但難免還是會有一些「疑難雜症」無法解決。所以我們實在很難想像，古時候的官吏，是如何面對類似這樣的問題？
從戲劇、小說裡，我們認識了人稱包青天的北宋名臣包拯。對於命案，他好像有通天本領似的，沒有破不了的。但我想大家也都明白，那只是戲劇的效果，現實生活中，大概沒有那麼容易吧！
本文的題目叫「審葉阡」，這是章回小說「三俠五義」裡一個包公審案的故事，劇情橫跨了第九回：「造御刑查賑赴陳州」、第十回：「買豬首書生遭橫禍、扮花子勇士獲賊人」以及第十一回：「審葉阡兒包公斷案」等三個章節。這個故事篇幅很長，認真說起來，一言難盡，應該是個很好的連續劇題材，但奇怪的是，卻鮮少看到它在電視節目上拋頭露臉。反倒是，鼎鼎有名的傳統布袋戲團「小西園」，曾把它改編成布袋戲，由國寶大師許王先生擔綱演出。故事精彩的內容，和離奇的情節，在許王大師唱作俱佳、插諢打科的表演下，贏得了不少的掌聲。
關於「審葉阡」，書和布袋戲我都看過，但相較起來，還是布袋戲比較引人入勝。因為布袋戲有聲音和影像，情節也比較緊湊，像是活生生的發生在你面前，不是單調又冗長的文字敘述可以比擬的。因此本文就以布袋戲的內容作為腳本，介紹這齣戲給大家認識。
布幕拉開，首先登場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書生叫韓瑞龍。他為了科舉考試，正在夜半的燭光下埋首苦讀。忽然間，有一個身著葱綠衣衿、大紅朱履的人影從眼前飄過。但仔細查看，屋裡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影。過了一會兒，稍微恍惚，人影又出現了。這時，韓生好生納悶，怕有賊人闖入藏在暗處，因此，便四處搜尋。沒想到，當找到床底下時，發現床下有一堆浮土，用手扒開，泥土下露出了一口箱子。韓生好奇地把箱子打開，赫然發現，箱內滿是金銀財寶。韓生見此，不由得滿心歡喜，將住在西廂的母親喚來同看。
韓生認為這是老天憐憫韓家母子貧困，特地賞賜，以助他上京應考，求取功名。但母親卻大義凜然地說道：「胡說，焉有此事，縱然是財，也是不義之財，不可亂動。」隨即便命兒子將箱子重新埋入床下泥土中。不料，箱子甫一放入，馬上又浮出地面，如此來回數次，韓母不得不相信，這可能真的是上天的恩典，因此便不再堅拒，且為了感謝上蒼，特地吩咐兒子，等天亮後，上街去備辦些三牲祭品，以答謝天恩。
天尚未發亮，韓瑞龍便連忙趕到鄭屠戶家，要向鄭屠戶購買豬頭。當韓生來至鄭屠戶舖前時，明明舖內燈火通明，沒想到才伸手敲門說要買豬頭，燈光隨即就熄滅了。韓生等了半晌，不見應門之人，只好轉身回家。然而，才剛走了幾步路，鄭屠戶家的門就打開了，回頭一看，燈光又重新亮起。這時，鄭屠戶走了出來，問道：「是誰要買豬頭」？
鄭屠戶和韓瑞龍原本就認識，兩人寒喧了幾句，談好了交易，賒了個豬頭給韓生。由於韓生急著出門，忘了帶上盛放豬頭的器具，鄭屠戶便好心借了一條包袱巾給他，言明等用過後再拿來歸還。
韓生雙手捧著豬頭，行色匆匆，走不多時，迎面來了兩個巡夜的衙役。這兩位公人，見韓生兩手捧著個沁血的布包，又累得氣喘吁吁，心頭起疑，開口便問：「手捧何物？」韓生答道:「是個豬頭」。衙役覺得可疑，打開布包驗看，只見布包裡包了個髮髻蓬鬆血淋淋的女子人頭。這下子，韓生嚇得魂飛魄散，而衙役也怒髮衝冠，以殺人罪嫌將韓生逮捕送辦。
聽了衙役的稟報，縣太爺不敢怠慢，立即升堂，問明緣由後，馬上差人將鄭屠戶拘提到案。在公堂上，韓生堅稱買的是豬頭，而鄭屠戶卻將全部罪責推給韓生，表示包袱巾雖然是自家的，但包的是豬頭，不是人頭，一定是韓生做了壞事，嫁禍給他。
縣官見韓生文質彬彬是個軟弱書生，一點也不像殺人兇犯。反觀鄭屠戶，兇眉惡眼，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類。但因事關重大，案情未明朗前，只好將二人收押繫獄，擇日再審。
另一頭，韓瑞龍的母親韓文氏聽到兒子被關押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，到處求援。正在求救無門時，恰好此時，包大人奉命到陳州賑災，正路過鄴縣三星鎮，韓文氏隨即具狀，親自跑到城外官道上攔轎喊冤。
包大人接了訴狀後馬上回衙開審，他在堂上問韓生：「一大早上街買豬頭何用？」韓生知事不可瞞，便一五一十交待個清楚。包公聽罷，隨即命人到韓家床下起出木箱，等打開一看，箱子裡除了一個無頭男屍外，哪裡有什麼金銀財寶？
這下子有好戲看了。女子有頭無屍，男子有屍無頭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連絕頂聰明的包大人也摸不著頭緒。
案情陷入膠著。包公命手下王朝、馬漢、張龍、趙虎到處串街走巷，看能不能找出一點線索。
趙虎打扮成乞丐模樣在街上到處探聽消息，無意間，看到一個人行跡可疑，便隨後跟 。這個人是個闖空門的竊賊，他趁鄭屠戶被關在牢裡，家中無人之際，便越牆到鄭家準備行竊。小偷在柴堆裡發現一個大包袱，以為是什麼貴重物品，等扛出門外，正好被守在門口的趙虎逮獲。
包袱很重，但裝的東西卻不貴重，而是一具無頭女屍。這下子鄭屠戶無可抵賴，案情終於大白。原來這個女子名叫錦娘，因為後母要將她賣入青樓，錦娘不得已躲到鄭家門外，卻被垂涎其美色的鄭屠戶誘入家裡逼姦而殺害。
小偷名叫葉阡，包大人唸其初犯，且協助破案，將功折罪，將其釋放。原本葉阡以為幫助破案可以領賞，沒想到大失所望，臨出衙門時，嘴裡嘀嘀咕咕講了句：「運氣真壞，上次這樣，這次也這樣。」包大人聽出話裡有玄機，將葉阡喚回，問他上次是怎麼回事。葉阡被抓到語病，只好和盤托出，說出上次到白熊員外家行竊時，趁白家管家白安和白員外的侍妾玉蕊翻雲覆雨時，偷走了房內的一口匣子，結果匣子裡裝著一顆男人的頭顱。包公問葉阡頭顱何處去？葉阡說，因為他偷挖邱鳳家的蕃薯和邱鳳結怨，為了報復邱鳳，將匣子丟到邱鳳家的庭院內，此後就一無所知了。
包公聽了葉阡的話，傳喚白安到案對質，白安見東窗事發，只好將事情原委道出。原來男屍叫李克明，是白熊的表弟，某天到白家探訪並索討舊債，因酒後言語不謹，說出在路上遇見一瘋顛和尚名叫陶然公，託他交一個遊仙枕給文曲星主包大人之事。白熊貪圖遊仙枕這個珍奇寶貝，便起了歹心殺害李克明，將遊仙枕占為己有。事後白熊將頭顱交給白安處理，白安因與玉蕊相好，怕將來被白熊發現，對自己不利，於是偷偷灌上水銀，將之藏起，以便將來作為要挾之用，沒想到會被葉阡暗中偷去。
如上所述，李克明的頭顱已被丟到邱鳳家的庭院裡，於是，包大人便傳喚邱鳳來問話。邱鳳見事機洩露，說出埋頭之處，沒想到等開挖時，竟挖出兩個頭顱。
事情演變到此，愈來愈熱鬧。邱鳳只好承認，另一個頭顱是他的長工劉四的。因為他發現庭院裡的人頭，怕惹禍上身，不敢報官，於是命劉四拿去埋掉，劉四認為有機可趁，便以此要脅，要他交付半數的財產，邱鳳怒火中生，一不做二不休，趁劉四彎身挖土時，用鋤頭將劉四殺害，埋在一起，所以才會有兩個人頭。至於白員外家李克明的屍身，原本埋在空地上，但因鬼魂作祟，才在埋屍處建了三間房屋鎮壓，後來房子租給了韓家母子使用。
全案到此結束，被告等人該受的刑罰，一個也逃不掉。包大人天縱英明，又破了一樁連環命案，但仔細想想，老包好像也沒費什麼力氣就真相大白了。說起來還是運氣好所致，如果不是逮到小偷葉阡，真不知道他該如何下手。可見破案除了本事以外，也和運氣有關。
現在五億高中生的命案，經過檢察總長的指示，好像包公已經有了，但運氣呢？